[Original] 曾经的按部就班

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在父亲房间的感觉，也许是已经淡忘了父亲的死亡，也许是真的克服了自己内心对死亡的障碍。曾经每日里照顾父亲虽然只占用自己很短的时间，却是串接自己生活事务的重要节点，如今没有了这些节点一切都开始重新建立。也许不久之后自己会完全忘记这一段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像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再之前每日的生活一样，所以今天趁自己还记得的时候记录下最后那一段的按部就班。

• 05:20 起床，上厕所、洗漱。
• 05:40 准备早餐，蒸蛋器放上每人一个鸡蛋和一根大约20cm的山药掰成两段，如果孩子在家早餐要喝粥会在这时用养生壶把粥熬上。
• 05:50 写订阅号和字帖，中间穿插遛狗并打开蒸蛋器开始蒸蛋。
• 06:50 晨练约10分钟，通常这时小乖会开始发出各种撒娇的声音向父亲讨要零食，父亲总会说“再等一会儿，还没到点呢，再等几分钟”，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父亲会给小乖拿一根肉条零食。
• 07:00 烧水，打开父亲房间窗帘，给父亲量血糖、打胰岛素，晨间血糖总在6到12之间波动、胰岛素这段时期父亲只打3个单位。之后倒马桶并打湿毛巾给父亲，父亲开始自己擦脸、擦身。
• 07:05 清洗父亲的保温茶杯并准备父亲早餐，热牛奶、剥鸡蛋，将山药和一根香蕉一起给父亲，顺便茶杯添好茶叶。父亲会把其中一段山药喂给小乖。
• 07:15 清洗并晾好父亲的毛巾之后自己吃早餐，麦片加酸奶搭配一个鸡蛋以及四分之一油条。
• 07:25 茶杯加水，收父亲的餐具，给父亲盐袋加热，取父亲刷牙杯加水给父亲自己刷牙。确认将热好的盐袋和加好水的茶杯交给父亲。

通常父亲中午会自己喝水吃床边准备好的饼干，每次吃饼干都会自己吃一半再给小乖一半。周末会让我点一些荤菜外卖改善伙食，父亲比较喜欢的是黄焖鸡和土豆牛肉，近期点了几次丸子汤配烤包子父亲也很喜欢。最近父亲提出想要中午自己用热水泡方便面，我监督着试了一次效果不好，于是买了个小电锅打算试试让老人自己中午煮面，但还没来得及让老人用上。

• 约19:00 下班到家，遛狗。
• 19:20 准备晚餐，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给父亲晚餐吃水煮菜的，甚至不记得在这之前给父亲的晚餐吃的是什么，只知道经过不断改良最后沉淀成现在的方案，用多种蔬菜、豆类、菌菇搭配在一起煮，煮好之后加一些腐乳调味。后来我也和父亲一起吃水煮菜，只是我自己会加一些调味酱和泡菜，让口味更丰富一点还能补充传说中素食缺乏的欧米茄三。除了水煮菜还要给父亲加热一个炸鸡腿，提前从店里买回来很多冻在冰箱里随时取用，这是大约一年多前开始给父亲的每日肉类加餐。
• 19:40 给父亲胰岛素让父亲自己注射，倒马桶，摆好晚餐。
• 父亲吃晚餐时会取一部分鸡腿肉给小乖，另外还会从水煮菜中拿自己觉得狗可能会吃的东西给小乖，如果小乖不吃就需要我再收拾清理掉，清理时会告诉父亲“乖不吃这个，下次别喂了”，但父亲总也记不住还是会给。
• 自己吃饭之后给父亲收拾餐具并将父亲特意留下的鸡腿的骨肉给团团，然后给父亲端水让父亲自己刷牙，加热盐袋给父亲。
• 约21:00 给父亲量血糖和血压。

基本上父亲身体无恙的时候几乎每件事都是自理的，我只是负责给父亲准备好并且收拾干净就可以。偶尔父亲虚弱时上厕所会有困难，我会扶他坐上马桶，之后再扶他回到床上，父亲始终不愿用早已准备的床上便盆。其他事情父亲都坚持自己动手，除了最后那几天自己甚至从没有机会给父亲喂过饭。极个别时候父亲生病会造成失禁，严重时可能糊得身上床上都是，这时父亲嘴上不说但眼神表情流露着能被我解读到的不甘和厌弃。

其实自己每日和父亲很少交流，除了基本的“吃饭了”“刷牙了”这样功能性的言语之外很少有什么交流，偶尔也会尝试聊几句时事、广播里面的话题之类，但通常很难继续只好草草结束。一方面是父亲偏执的精神状态和价值观差异很难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交流，另一方面自己总是有很多自己的事不愿花费太多时间跟父亲交流。曾经有一段父亲大约觉得孤单总希望“多过来跟我聊聊天”，但交流了几次之后父亲就不再要求开始安于自己的广播和视频节目，我和父亲之间依然默契但早已失去了可以交流的条件。

这套几乎固定的模式大约至少持续了一年以上，之前也许有些不同但也大同小异，始终都是刻板重复的生活，刻板到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任何细节。